（二）
雅克和乔舒相识在《新桥恋人》。
怀旧一直是城市里流行的基调，雅克在八小时工作之外也有他小小的怀旧爱好，那就是看老电影。这里说的老电影并不是指那些用数码形式拍摄录制，随时都可以下载播放的那种，而是用胶片拍摄的，真正的老式电影。在雅克所住公寓的附近有一所电影博物馆，小型电影厅里经常放一些古老的片子，那时演出的都是真正的演员，而不像现在这样使用虚拟的数码偶像，虽然不那么完美，却更真实，更动人。
换上舒适的休闲服，雅克命令主腔电脑锁好房门，走出了公寓。城市的天空看起来总是灰蒙蒙的，偶尔有几缕稀薄的阳光，与防护罩外那逼人的日光相比，几乎是两个世界。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橱窗里红红绿绿的装饰物和各式各样的礼物盒突然使他意识到今天是圣诞节。城市里的人工气候使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丝毫感觉不到气候的变异。
过了两条街就到了博物馆，小型电影放映厅门口的电子海报上写着正在放映的电影名称——《新桥恋人》。
没人会想到这是雅克第八次来看。在雅克冷漠严肃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温柔敏感的心。他酷爱这本电影，无论是那迷离不安的爱情故事，还是绝尘美丽的女主角，以及最后那个灯火阑栅的夜晚，米雪儿和亚力斯在船上渐行渐远的身影。这是现在这个世界，再也不可能出现的场景和爱情故事，每思及此，总让雅克有忍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影片快结束时，音乐渐起，他听见从身边传来的隐约啜泣。雅克扭过头去，在银幕的微光下，他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在泪水里闪动着。
“我叫乔舒。”女孩这样介绍自己。站在圣诞节晚餐时间的空阔大街上，雅克被那张清秀动人的脸庞深深地打动了。
“你崇尚自然吗？”乔舒热切地追问着他，雅克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作答。街头传来隐隐的钟声，每年的圣诞节雪花在晚八点准时降下，雪白的晶体缓缓落到他的肩头，她的发际。
“天空是白的。”雅克抬头看了看无云的天顶。
“而云是黑的。”女孩笑了。这个笑容后来无数次地在他的梦中不断出现。……
和乔舒的交往对雅克来说就像是一场奇特的经历。女孩用她旺盛的精力孜孜不倦于改变雅克固有的观念。
“看看现在这个世界吧。”她有如演讲般挥动着双臂，“一切都是人造的。人造的天空，人造的海洋，人造的食品，甚至人造的器官和脸。我们生活在这个虚假的社会里，却还以此为乐，以为是人类征服了自然。”
雅克总是微笑着看乔舒发表着她的长篇大论和愤懑不满。对他来说，他的小女友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爱，包括她投注了无比热情在内的这个自然主义游戏。
“雅克，你能够相信吗？！那群疯子居然想要用人工器官组合成人！说这不是伤天害理的克隆人，而是比机器人更富有人性的新人类。难道这不是扼杀人类，制造适合某些人意愿的工具？！”
“雅克，我真是不明白，如果给你身上替换许多人造‘零部件’，你还能够忍受这样的做人吗？从此你没有了个性，连个人隐私也暴露在别人面前，甚至连生儿育女都是别人安排的！”
“雅克，我们在城市外辐射小的地方试建自然集体农庄，就在那座铁桥的附近。在那里，我们正在利用现代科技成果研制自然的人体器官。如果成功的话，就说明我们可以用人类的智慧持续地让文明社会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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