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下)  三十、多事之秋(下)



  三十、多事之秋(下)
 
  “哦!玫……玫!”我吃惊的叫到,连忙放下胡柯的手。
 
  玫玫那不信任又略带受伤的眼神,让我慌了手脚,我感觉自己像个偷情被妻子捉个正着的丈夫。想解释却无从说起,结结巴巴,吞吞吐吐。
 
  但很快我就镇定下来,我知道我不是那丈夫玫玫也不是妻子。我奇怪自己的反应,干什么那么慌张。最后结论归顺于玫玫的眼睛:看似平静的深褐色眸子里,轻轻松松的让人感觉到窥视与敌对。
 
  当我回过神来时,玫玫早已经出去了。
 
  “哇!你这个妹妹有点不对啊!”胡柯这才说出一句话,早已经忘了她手上刚才还小题大做的伤口。
 
  我口气不悦的问哪点不对了。我实在不喜欢别人议论自己的妹妹。
 
  “你不觉得,她像那只魂一样的吗?无声而来,飘渺而去!”胡柯说,带着自备的寒意。
 
  “少胡说!”我嘴上反驳胡柯的话,其实在想到刚才胡柯的空灵的眼睛苍白的脸和那头长发,实则打了一个冷颤。
 
  “反正我觉得她不喜欢我。”胡柯下了结论。胡柯说玫玫不喜欢她,在那天游泳时第一次见面后胡柯就说过同样的话,当时我没在意,我觉得是女人的小心眼。
 
  但回想刚才玫玫的眼神,确实满满是敌意。
 
  吃饭时,玫玫不住的给我夹菜,带着一贯的微笑。我不吃葱,她就细心的用筷子拍掉。而玫玫夹给我的鱼肉,也全是把刺去除了的。我只管放心咀嚼。
 
  胡柯和安安激烈的说着刚才的电视剧,我在一旁翻白眼说风凉话,于是她们两个就一前一后的用语言围攻我,一个说我嫉妒男主角的帅气,一个说我得不到浪漫爱情而受刺激。我这才知道古人的话全是经过推敲的金玉良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们三个在一旁耍口舌之争时,玫玫就做着给我夹菜添饭的工作。细腻而雅致,缓缓如流水。
 
  我就说你们看看玫玫,多文静,你们两个野猴子似的,哪点像个女人。
 
  然后安安对我挤眉弄眼,胡柯受到了启发,嘴上不屑着:切,我才懒得理你。手却已经开始给我夹菜。不过胡柯不知道我的喜好,她夹的菜与玫玫的是两种心情:玫玫一心一意,专心致志;胡柯依葫芦画瓢,却还东张西望。
 
  吃过晚饭看电视时,玫玫到阳台上去摆弄她的画了。胡柯说我去看看她的“太阳”,就也跟着跳过去了。
 
  我和安安坐在沙发上,安安在修着她的脚指甲。修得很专心的样子,我调笑她我说怎么今天不用去你的男朋友家了吗。
 
  安安没说话,安安依旧做着她手上的事,低着头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平时看久了活泼好动的安安,就不习惯这个严肃而正经异常的妹妹。
 
  我这个突然反常的妹妹在安静了片刻之后,吐出一句词,幽幽的说:“哥哥,你不该带胡柯来的。”
 
  我歪着脑袋看着这个小妹妹,她再认真不过的脸上镶满了矛盾,她说这话时似乎挺痛苦。我呆呆的说安安你的话我好象明白又好象不明白。
 
  小妹妹不想要胡柯来家里,为什么呢?她不是挺喜欢胡柯的吗?刚才还和她嫂子长嫂子短的说着女孩的闺房密事。也看不出一点生疏反感啊。
 
  “唉——没什么。”安安挺幽怨的叹了口气,她就又不说了。继续用她的小戳刀把她本就已经很平整的脚指甲修得更加光洁。她把右脚放在沙发上,卷曲着膝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埋头弄着脚指甲。我就看不见她的脸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注意到,小妹妹安安的额前,因耷拉着脑袋,刘海没完全遮住那一大块疤。嚣张着对我的视野狞笑。我想如果安安没有那个意外没那块疤,她该是多么完美的小精灵。
 
  我静静的起身,向阳台走去。
 
  还没到达阳台,就听见一句歇斯底里的叫喊。
 
  我在惊呆片刻之后,走上前就给了胡柯一耳光,然后不由分说的拖过惊魂未定的胡柯,把她拉出门外:“你滚!你给我马上滚!”最后关上了铁门。“砰——”的一声,也关上了胡柯惊天动地的哭喊、发誓与诅咒——“姓杨的!你给我记住!你用这种方式抛弃我……你不得好死……”声声凄厉,句句狠毒。
 
  我给了胡柯一耳光,因为胡柯骂玫玫是哑巴。
 
  当时我走在阳台边上,就听就胡柯大声的冲玫玫怒喊:“你这个不要脸的哑巴!”
 
  于是我就上前给了她一巴掌。
 
  胡柯是我的女友,玫玫是我的亲妹妹,女友胡柯骂玫玫是哑巴。胡柯指着一个不能说话的女孩,骂她是哑巴!这真是不可思议!她对着天使一般善良的妹妹,她用她得天独厚的悦耳动听的嗓音,把那两个在我们杨家忌讳了二十年的词,骂得那么顺畅而犀利,几乎是不加训练的脱口而出!
 
  胡柯是我的女人,我以前发誓要好好保护她;但是玫玫是当了我二十年的妹妹,我却不能因为宠爱女友而委屈了她!我必须还她一个公道,我必须补偿她一份自尊。
 
  于是我毫不加以考虑的突然冲上去,给了胡柯一耳光,用了几乎是全身的力气。胡柯被击得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地上。当她抬起头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时,她左脸上那绯红的四根手指印是如此清晰的刺激了我的神经——她是我那个娇滴滴骂会疼碰会化的系花女友啊!她是刚才因为被小猫抓伤沁了一点血就举到我跟前撒娇卖乖的胡柯啊!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打一个女人,更没想过要打在胡柯的脸上。我面对她立即夺眶而出的眼泪,我也呆住了。差点就要过去安慰她。
 
  “你打我?!你为什么打我?”她哭着喊到,因激动而喊破了音。
 
  “谁叫你那么说玫玫的。”我原本还有些心疼加心虚,底气不足的责备。因为我知道我当时打胡柯也是情急之下的冲动行为,事后多少有些后怕的。
 
   “死也要死个明白!”胡柯说,悲壮无比。
 
  我脑袋很混乱,我坐在沙发上,麻木而凌乱的思想就像麻花一样搅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安安惊谔的目睹这一切,安安不满的瞪了我一眼,小心埋怨我干什么那么绝!
 
  我苦笑,我说你不懂。
 
  胡柯是我热恋中的女友,把她赶出家门我比谁都心酸。我也知道胡柯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或许并无恶意,我是真的冤枉了她。可是我也不能和一个有可能会伤及我妹妹的女人交往。
 
  安安焦急,安安连忙跑到门口,她往猫眼里瞧了一阵,我实在忍不住,我问:“胡柯怎样了?”
 
  “疯了似的,坐在地上,哭个不停,头发全散了……好可怜啊!”妹妹的形容让我快崩溃了。
 
  “哥,要不我开门去把嫂子请进屋里来吧,有什么误会不能说清楚呢?”
 
  小妹妹说。安安觉得有误会,可是我亲耳听见的事,怎么可能有错怪她的?
 
  门外的哭声渐渐变得小起来,尔后变成呜咽。
 
  在我快要点头说让她进来时,我就看见了玫玫紧闭的房门。
 
  妹妹玫玫,那个被母亲比作天使,被阿树当作仙女的女孩,本就怀着一颗善良而多愁的心,不能表达不能倾诉,被亲哥哥的女友责骂是哑巴,谁知道她现在正在屋里干什么呢?谁知道她不是在伤心的哭泣而且可以哭得比胡柯更凄惨呢?
 
  “不许开门!”我转过身,对安安说,咱钉截铁。
 
  过了一会连哽咽也没了,再过了一会,安安去瞧,就说嫂子已经走了。
 
  “哦,走了就算了吧。反正她都是一个狠毒的女人!”我说,继续盯着电视荧屏,却什么内容也没反射入大脑。安安她静静的坐在我身边,抱着史比抚摸。
 
  经过这件事后她就有些小心翼翼的。两人皆不语。
 
  那天玫玫一直没从房间走出来过。敲了门,不应,后来安安说可能姐姐已经睡了。
 
  进屋收拾睡衣,准备洗澡,“我去洗澡了,安安你也早点睡!我累死了……”就走进了浴室。
 
  坐在浴缸里,差点把洗厕剂当沐浴露倒进来,幸得及时发现。
 
  洗到一半才注意到居然把一件体恤错当成睡衣抓进来了。我提着那件白色的纯棉体恤,想起某人说:“我最喜欢你穿白色衣服了,简洁又帅气!”说话时带着招牌式的笑。
 
  我把脸埋进了充满肥皂泡的水里,水刺激到我的眼睛,睁不开。我固执的强迫自己在水里张开,眼很痛,红红的,就有液体从里面溢出。我却不敢说那是什么。
 
  心神不灵的上床。上半夜无眠。
 
  下半夜时突然就下起了大雨。雷雨加闪电,轰鸣着整座城市。我的心絮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担心起来:有个女孩,害怕打雷。又想起,谁谁,交付与我的那朵圣洁的花儿。凑巧却也是在一个雷雨夜。
 
  雨在早上停了,气温真正的降低。安安提醒我该穿毛衣了,我才有气无力的换上毛衣。也才真实的感受到重庆的秋天。
 
  秋天来了,这次是真的了,那是一个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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